蔡健雅:我也好奇阳光是什么样的
钱恋水 于 2019.01.29 14:50:57 | 源自:澎湃新闻 | 版权:转载 | 平均/总评分:10.00/10

四十四岁的蔡健雅不避讳自己的年龄。但很奇怪,来看她现场的都是年轻人。2019年1月14日晚在上海Mao Livehouse,现场观众皆是通过网易云音乐的抽签免费获得入场券。一位有机会上台互动的男生激动到连说数遍“我很紧张,我很紧张”。他喜欢Carpenters,也喜欢蔡健雅,后来发现蔡健雅也曾痴迷Carpenters,更觉人生际遇充满巧合。

在Live House登台,蔡健雅不带乐队不弹吉他,唱歌都是放伴奏带。她唱歌的肢体语言仍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女歌手的作派,台上还有一位讲话职业的主持人带动流程。作为创作人,这样不太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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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健雅年轻的时候,也曾花大力气来证明自己。担任女主唱时被讥讽“女生懂什么”,便买了把吉他开始学乐理。漫长的职业歌手生涯中她始终不是公司力捧的那一个,所以自己写歌曲线救国,直到确立“女创作人”的身份才站稳脚跟。直到三年前的上一张专辑《失语者》,她还是把自己绷到极限,与制作人安栋陷入对音色“复杂度与高级感”的狂热追求中,直到完成后很久她上电台节目,听到播放专辑里的歌曲,依然习惯性竖起耳朵“听细节,盘算着哪里哪里还做得不够好”。

电子化的《失语者》大约是她1997年出道至今最勇敢的突破。所谓的“最大突破”有前提:对唱了二十几年都市情歌的蔡健雅自己来说,以及对以音色为最大记忆点的华语女歌手来说。它其实没有走很远,编曲亦未全盘电子化,而是叠了一层更富人味的器乐。蔡健雅从来没想挑战听歌者的接受底线,她当时追求的高级与复杂亦是有限度的。

不论何时,蔡健雅对自己的定位都很清晰:一个流行音乐人。在崇尚个性的年代,音乐人不会像她一样承认“我之前的所有专辑都是写给别人的”。只是流行的概念也一直在演变中,在她做音乐的二十几年中,成人抒情、摇滚、R&B、电子、hip-hop轮番过境,就连“世界音乐”也有成为流行的趋势(比如去年很火的唱弗拉明戈的西班牙女音乐人Rosalia),蔡健雅固守的流行又是什么?

“我已经放弃分析什么是流行,一般百姓都喜欢的就是吧。大家都喜新厌旧,这一秒流行的下一秒可能就不见了。”

作为创作者的蔡健雅完全依赖直觉,她害怕理性分析会让属于自己的东西丧失。她不计算,不迎合,坐在钢琴前闭眼等灵感。“有就赶紧写下来,没有就离开”,好像上厕所一样听从本能召唤。

写歌是她在整个职业链条中最喜欢的一个环节。“人家会说你写的旋律怎么那么不好唱。我也不知道好听的旋律是什么,也不想去研究。”

还有几位女性流行音乐创作人与蔡健雅同属一个时代,亦活跃至今,陈珊妮、陈绮贞、戴佩妮、焦安溥等等。很多年过去了,“还是我们几个,年轻的女创作人在渠道更广的今天反而被埋没了,不容易出来。”蔡健雅不太叛逆,在早期完全被公司包装安排的时代也配合。“不管能不能创作,以前总是首先想要被签到唱片公司里去,这样才有机会被认识。”

只是她也困惑过“为什么男性创作人写出来的东西可以叫流行,女性写出来的总被认为是小众?”性别偏见,女性创作人的视角往往更内向和自我,不太擅长描摹他者,议题也较狭窄,这些都是原因。在这些女音乐人中,蔡健雅算不上最出挑,胜在非常了解自己且目标明确。

她写的旋律不好唱,但适合自己的声线,由她来唱兼有耳边诉说的亲密感又刚好不会过分口水化。从小听西洋歌曲的长大的蔡健雅,音乐的特质反而中庸保守。中庸意味着不会让人一下子记住,但能够提供恒定品质。年复一年,当同时代的很多女歌手只剩下记忆里的声音,蔡健雅却得以以一个完整音乐人的形象继续存在。

会写歌这个优点在唱片工业兴盛的时代可有可无,可工业一旦衰弱,创作力量急减,就成为得天独厚的优势。金曲奖为她三度封后虽有争议,却很好地表达了乐坛如今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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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蔡健雅是为她的新专辑《我要给世界最悠长的湿吻》。这张专辑与《失语者》在两个极端,是在“几乎没费什么劲”的状况下完成的。十三首歌几乎都是蔡健雅晚上被灵感击中后的结果,制作时也没有任何野心,只是希望它听起来“愉悦而毫不费力”。

背后创作者的状态也变了。说起来像心灵鸡汤,过去的三年蔡健雅一直在玩。去巴黎学做甜点花了几个月,三年间只做最简单不用创意的演出工作,而且“一点都不担心”。怎么可以不焦虑,不害怕不进则退?“因为我发现,照顾好自己并没有错。人被照顾得好了,才能做出更发光更伟大的东西。”

这三年,她在工作室都很少放音乐,“反而会听一些频率,各种频率能对应不同的疗愈效果你相信吗?以后可能还会在音乐里放一点频率,让大家更心安。”

在这之前,创作人的中年危机袭击过她。荷尔蒙衰退,没有汹涌的情绪去写情歌,必须寻找新的创作路径。同样的危机,有人选择重新苦行,逼迫自己,或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蔡健雅只是问自己: 为什么始终不满足?为什么那么需要别人的肯定?

她从起床到睡觉一刻不停逼迫自己做出来的《失语者》并没有带给她满足,“没有人给我鼓掌叫好”。不是没有,《失语者》毕竟得到业内人的好口碑。“但我还是不满足,而且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东西可以给了。”

“一直在玩的三年里,你会觉得像生活在空中楼阁吗?就像我们现在在上海闹市酒店的高空,底下是奔忙的人群。他们在现实里,而你在玩。”“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看法?我控制不了别人的世界,与其在乎别人,不如过好自己的生活。在黑暗里待了很久,我也好奇阳光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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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给世界最悠长的湿吻》洒满了阳光。在2018年年底华语女歌手的发片潮中,这张专辑既保守又特别。依然是电子和器乐并用的编曲,整体清简,给足回声的空间,与“悠长”的概念契合。

    这是一张充满善意的专辑,关于死亡的《遗书》也宁静平和,有咸湿海风穿堂而过。身边抑郁症的友人和蔡健雅自己的经历刺激她写这首歌,在深夜与魔鬼对话,问一个问题:人为什么要离开?最最简单的钢琴加弦乐与欲离世者为伴,“把留下的泪水/藏不住的心碎/写成歌给人安慰”,叠上时间的重量就是一首好歌。

    蔡健雅是一个例子,告诉其他中年音乐人守旧不是错,只有够自信,有定力,不要乱阵脚,一样能出不错的作品。

    她也是真的守旧,说起小时候去唱片行左右满抱厚厚两打碟去试听,“完全靠自己发现音乐”的快乐远高于现在。讲喜欢巴黎的理由,是因为在那里人们还是很喜欢和陌生人聊天,没有人人低头沉迷在手机世界,“有旧世界的温度”。

    蔡健雅是新加坡人。新加坡籍歌手一直是特别的存在。他们在中国台湾或香港地区发展,身上几乎没有出生地的痕迹——没有特别的口音,没有明显的地域特征。“你们不会想听我们本来讲中文的口音的。”也没有本土文化的影子,即使是创作型音乐人,也只有纯正的都市感,仿佛是从钢筋水泥里诞生的孤独灵魂。

    “我小时候在成长环境里听到的声音是完全不够后来做音乐的。我们新加坡人讲Singlish,推崇5C(Cash, Credit Card, Car, Condominium, Country Club),非常非常务实。”

    或许是为了弥补这个缺憾,做歌手后她到处旅行,去印度学瑜伽,巴黎学烘焙。她最近开始爱听生活里的声音,“外面的脚步声,人声,这些声音现在都会很注意去听到”。

    小时候“被保护得太好”的蔡健雅,能记得的叛逆事也只不过是“逃课去溜冰”。有点孤僻的小孩一度沉迷于关在房间里反复听Carpenters,“惊讶这些歌就像是对着我一个人唱的。”如今她也担纲这样的角色,非常安静地在别人耳旁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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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别过去对未来说你好,挺好的,她的美是由内而外的
    此帖使用OS105提交
    发表于2019.02.01 12:3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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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那些一首歌都没听完听了二十秒就高潮瘾发作去叫嚣的人不知强了几千万倍
    此帖使用VIVO NEX S提交
    发表于2019.01.29 18: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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