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西子诗

如果没有《中国好歌曲》，人们就不会听到《要死就死在你手里》，然后被里面鲜血淋漓又庄重决绝的情感震到。一转眼，彝族青年莫西子诗红了。然而他没有没完没了地消费《要死就死在你手里》、他的老师窦唯、他的日本女友及同为彝族人的吉克隽逸，而是拿出了一张酝酿已久的专辑《原野》。

在听《原野》之前，先来看看莫西子诗的故事。不然，这样一张充满呓语、彝族语以及一整个大凉山的山川、树林、蘑菇、鸟儿、云雾、牛羊，宽阔的旷野，黄色的稻田，勤劳的劳动者，秋天鸣叫的鸽子，黄昏奔跑的孩子，安详的老人，铺满月光的山坡，星星满天的夜晚，隐没大地的山脉，温暖的火焰……的专辑，并不是对彝语一无所知的我们能够轻易接受的。

莫西子诗，彝族，来自四川西南大凉山螺髻山脉。在他的家乡，彝族世代生活在山里，张口就唱。在那里，音乐可能只是一段行迹不定的旋律，或者几声语意不明的呓语。唱就唱了，唱完也就消逝在大山里不留痕迹。

在彝族年和火把节，大家祭神、祭田、祈年丰收，总有音乐；红白喜事、盖新房的时候，口弦、月琴、马布亦是常用的乐器。在那里，常常你搭上一辆大巴，就会有人在后面唱。只是如今，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迁往大城市，且歌且舞的空间逐渐缩小。

莫西子诗也是离家的一员。在家乡读完大学后，他去上海，在外企做了两年日语相关工作后北漂到北京，做过日语翻译、导游甚至幼儿园老师。也去剧场做兼职，或者混迹创意市集卖自己的手作小玩意儿。他还为话剧配乐，和窦唯合作实验音乐，在都市里努力过生活。

都说他很真。看过以下这个小故事之后，很容易对他心生好感。

2012年，他作为工作人员在一个录音棚工作，一批台湾少数民族音乐人来此录音。录毕，他问他们：“你们的心长成什么样子，音乐才可以是这个样子？”

当时莫西子诗的手里紧握一把油漆刷子，一直忘记拿下来。正式别过这些台湾音乐人之后，他翻过铁栅栏追上来，送了两把自己做的口弦。

莫西子诗专辑《原野》封面

莫西子诗的故事说完了，来说《原野》。这张专辑他酝酿了四年。他说想要很糙的效果，“因为很多乐器本来的声音就很糙”；但是从去年7月听完母带到今年9月专辑出版，他又无数次修改，不是“这里多了”，就是“那里少了”。莫西子诗曾经习惯对着卡带机哼音乐，现在则是对着手机。这张专辑，是他捡拾碎片的结果。

也就是说，原本是稍纵即逝而

粗糙的音乐，他却用力捕风捉影，做成这张专辑。

莫西子诗向人解释过这些歌——《知了只叫三天》是想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可以更近，《消失的森林》是对故乡和原始生命力的回溯，《丢鸡》则是以小孩子的心态去对待生活中严肃的小事。

为了让听者捕捉到他想表达的东西，他给了专辑几个关键词：自由、原始、狂野，以及原野本身。但是如果对应解释去听这些歌，只会一头雾水。

不如放下戒备，感受情绪就好。《投胎记》听过一遍就不会被忘记，简单的几个人声音节贯穿始终，口弦漫不经心，鼓却很有劲头，你几乎可以看见一个干干净净的魂灵在树林里赤脚奔跑。《赶集》里莫西子诗用了不少有弹性的电子乐，像彩色气泡噗噗在空中爆炸。明明叫《赶集》，却只有他一个人在孤独地吆喝，是不是他的故乡，已经只剩下遥远的背景。《妈妈的歌谣》，莫西子诗的声音有野生的昂扬力量，是吟唱，出口的声音却有扎实的力量。他的声音很好听，没有太多的感情，姿态低，自然而然，不虚情假意，好像是把烂熟于心的东西就这么唱了出来。

专辑里有一首歌叫《投胎记》，歌词是这样的：“这条河下,风卷着风。暴雨里疯癫的动物狂奔着,要投个好胎。谁也不会让谁一步，路漫漫哦。慢一些，听大地的呼声，轻盈地舞蹈”。他曾在暴雨中走出地铁口，拥动的人群催生灵感，于是他很快就把它写了下来。莫西子诗说过：“梦中纯粹的世界应该就是那最后一句，在那里 听大地的呼声，轻盈地舞蹈 。”

如果用一幅画表现莫西子诗的音乐世界，很可能是这样的：一个小人在密密的森林里奔跑，风大，他的内心不平静。仔细听，你会发现他经常写出相似的旋律，这些旋律旋转不停，孤独的内核不变，只不过外界有四季变幻而已。

很多人表扬《原野》。人们总是容易大肆赞美听不懂的东西，尤其你知道做这东西的人挺真的，这真还是千锤百炼而来。

然而莫西子诗的魅力，或者说他根植的音乐的魅力，远不是一张录音室专辑能够呈现的。他曾经唱酒吧，很多曲目都没有名字。观众问，就答：“即兴”。不想唱了就器乐多一点，想唱了人声提早进入也是有的。每一次都不一样，这才是他从家乡带来的音乐的魂。

他的《原野》巡演已经在路上。去了现场，能不能被他的音乐打动，是非常私人的事情。但是你知道，即使窦唯出山巡演，都未必有他那么受欢迎。从这个角度来说，还是得感谢他参加选秀节目的勇气。这一路唱过，至少能敲打一把慕名而来的人的耳朵，让人们在Live House听到和摇滚、民谣很不一样的东西。

• 本文的相关书签：
  莫西子诗 彝族音乐 原野 音乐 音乐人 品碟 评论 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