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救赎
李皖 于 2014.05.30 14:10:39 | 源自:李皖的博客 | 版权:转载 | 平均/总评分:00.00/0

  • “……外面下起了小雨/雨滴轻飘飘得像我年轻的岁月/我脸上蒙着雨水就像蒙着幸福/我心里什么都没有就像没有痛苦/这个世界什么都有就像每个人都拥有……”

    这是汪峰15年前写的歌,歌名叫“青春”。最初录制它的女歌手,叫筠子。她说录歌的那一天,“外面一直下着冬雨,我特别难过,也特别有感觉。当时我觉得我的青春就随着那淅淅沥沥的小雨一起流走了。甚至有一种凄凄的美。然后想就让它那么过去吧。”

    筠子短命,没有活到今天。否则回看15年前的这一刻,又会生出什么感慨?一个终于经历了世事的成熟的人,和一个青春生涩的少年,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那几乎是两个人。很可能,每个中年或老年人的身上,都有过另一个人,有过那一个内心里天崩地裂,外表却混混沌沌、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的青春。

    去年,与筠子当年差不多同一时间,一张叫《噪青春》的唱片摆到了我的桌面上。这是北京高校摇滚乐队的合辑,在歌唱属于他们这一代人的青春纪念。

    此时我注意到,在筠子的声音里,有一种不寻常的、强硬的不适,仿佛要跟眼前的人群一直作对下去,并为这种不适感到骄傲。而在《噪青春》的十支乐队身上,这种不适感没有了。这些生活在21世纪一零年代的年轻人,都可以说是非常健康而美好的人。他们爽朗开怀,生活得惬意,自由地挥洒着热情,把灿烂重新投射到周围灿烂的阳光里去。听他们唱的时候,我看见沿街城市广告牌上一张张帅气的脸,男明星的脸,有着前几代人从没有过的俊美和干净。但在这样优雅的外表下,他们的内心是空的。

    这是很矛盾的。一方面,我为新一代人终于有这样一种干净、美好感到欣喜;另一方面,我又对他们内心里缺乏真正有分量的东西感到沮丧。我的意见是,人不应该没有问题,在任何时代下。但我们这个时代,就好像没有问题。实际上,人的问题之多,直仿佛千疮百孔,不管是关于人生的意义,还是关于宇宙的谜题,甚或是关于这人类社会难以最终被解决的内在冲突。但是在今天,这些问题都隐伏下来,仿佛已解决,或前方已经有完美方案,大家或者没有意识到,或者假装不当回事。

    除了生活、工作、恋爱,只有生活、工作、恋爱。这就是今天的世界,没有值得注意的信息。

    虽然如此,《噪青春》还是结结实实打动了我,让我逐渐忘掉了不满意。今天的大学生,是那么才华横溢,每一支乐队,对音乐和乐器的把握都那么好。最重要的,那青春的活泼泼的生命力,放射开来,让音乐焕发出了生命的神彩,甚至让那些演奏套子也活转过来,从形式的魔咒中解脱,充满了丰富的含义。比如“坡上村”《晴朗的一天》,每一个音符都是那么神气,连音乐中的空白都是微妙的、富有意味的,正仿佛那一天他们经历的时光:风、阳光、绿草、花朵、人群,突然间有了灵性,向他们窃窃私语,绽现生命内在的秘密。现在,这些音乐,音乐的每个细节,也都有了灵性、有了秘密,向我们诉说音乐中的大千世界,千言万语。

    在无话可说、缺乏共同话题、找不到共鸣的年代,青春总还能够有效。过去几年,少有反响强烈的摇滚新力量,乐坛上流传较广的新人新曲,基本上都是这样的青春之歌。崔龙阳《Nirvava》(2013)、曹秦《繁星未泯》(2012)、“逃跑计划”《夜空中最亮的星》(2011)、GALA《追梦赤子心》(2011),这些歌曲最初出来时,无人能识,但随着一年、两年甚至长达三年的孕育,它们逐渐地变得广为人知。

    这四首歌,非常巧合——两首唱到了星空,两首唱到了柯特·科本。不算巧合,它们都是旋律优美开阔、气势磅礴、激情澎湃的歌曲。

    人类的早年,注视着星空。人生的早年,注视着星空。今天还注视星空的,只有天文学家。对于人类来说,挤进了一半人口的全球城市,日益被光污染和雾霾统治,夜空中已经渐渐看不见繁星。

    青春,或是重视星空的最后阶段。最后还包括,在跃入人海的一刻,青年对即将告别的纯净世界的眷恋。“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逃跑计划”)。对青年来说,俗世攘攘,欲望之闷热气浪已经扑面而来。“逃跑计划”这个队名的意思,或是指从现实逃离的念想,这念想被念念不忘,却永远只能停留在计划阶段,毫无一丝真正实现的可能。

    而“繁星未泯”的意思是,繁星未泯,真心未泯,内心的星空不灭。

    “满天的繁星/收容我们的悲伤”,“天真地守着/生命的篝火”(曹秦)。两位歌手,不约而同将人声唱至最宽广的程度,一如那夜空,星海浩瀚,纯净的大气和无尽的深邃中,有唏嘘和悲凉涌来。而夜空也不仅是夜空,洁白的天使、神灵,皎洁的记忆、亲爱的人、无边无际的安慰——敏感的年轻人,听得见。摇滚乐、古典乐和民谣音乐叮叮当当,把星星都变成金属,变成不朽的钻石和易碎的玻璃,“快看,那满天的繁星”,这欢欣的呼唤,是惊喜的发现,更是近乎通神的邀请。

    相较于成人世界,青春的另一个特征,是苦闷。一方面,身处社会下方,属于受教育、被修剪、要服管的地位;另一方面,尚未清晰的理智,容纳着诸多未知、混乱,压抑成思维的混沌一团。1994年,“涅槃”(Nirvava)乐队主唱柯特·科本在西雅图饮弹自尽。自那以后,他就成为中国青年、尤其是摇滚青年的一尊神。“我已经没有任何激情了……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纵情燃烧”,科本遗书中的这句引言,也成为找不到出口的苦闷青年的心声。

    崔龙阳的《Nirvava》,有极为成熟的摇滚乐演奏,华丽、壮美却又恪守中道,后者,尤其能够代表摇滚乐在近年的进步。电吉他的琶音,加上空旷荒凉的长音、清亮的拨奏、粗线条的电噪,下面始终有鼓与贝司和钢琴沉实的定力——最煽的音乐,却有着结构缜密的控制。“你爱这个世界/但你恨的一切/都在这里/从不曾改变/那就让它随风而去/你恨这个世界/但你爱的一切/都在这里/你无力改变/那就让它随风而去/答案在哪里”——对科本的感怀和纪念,经历了十年,已经不像当初,而有了一份沉淀:无由的愤怒和苦闷的冲突,似已有了河床,沉静在这里:一个矛盾,一片茫然,但已有一丝肯定、启悟和豁然。

    GALA《追梦赤子心》也有了一份沉淀,虽然是更年轻的姿态,“用力活着用力爱哪怕肝脑涂地”。他们握紧了双拳,决意不妥协,要将青春进行到底。最后,率领着钢琴、交响乐队和摇滚三件套,满溢的勇气在巅峰爆炸开来,那个有点赖皮的北京青年的声音,越过音域极限,扯破了喉咙,拼尽力气喊唱着:“向前跑/迎着冷眼和嘲笑”,“继续跑/带着赤子的骄傲”……

    《追梦赤子心》是这几年、这十几年、这三十几年最嗨的青春之歌。有一个专注于唱功研究的家伙,说这歌手喊破了嗓子,属唱功不佳。最大的笑话,是不知道自己说的是笑话。我想这唱功研究者的下一步,可以去研究亲人的哭声,看看可以给那里的唱功打多少分。

    青春之后呢?后来怎样?这是我们不禁要问的。

    当年,汪峰/筠子的《青春》是有个结尾的:“继续走,继续忘记/在我没有意识到的青春”。青春在那一刻,没忘记向后面看一眼,这一眼,预想的是泯然众人的结局。GALA《追梦赤子心》也有个结尾,“为了心中的美好/不妥协直到变老”,他们这一刻的勇气,确实骇人。

    更在四分之一个世纪之前,黄舒骏在《雁渡寒潭》里也说了个结尾:“多少意气风发的少年/失落在理想现实之间/口口声声要做英雄圣贤/最后却变成魔鬼”。

    青春万岁,同时青春易朽。岁月的杀猪刀,锈迹斑斑,谁能躲过?我们见惯了改变,绝大多数人都见证了——这改变最终无以抗拒。但饶是如此,这一刻的青春之歌依然动人,并将最终不朽。它提示着天真、美、自由和爱的珍贵,提示着那些年少无知的梦想固然注定流失,却是人类永久的珍藏。在与现实相对的另一个纯粹世界,在无数男男女女的内心深处,这份青春的爱珍藏着,永不失效,像随时可以被唤醒的咒语,只待着某一神奇时刻的到来。

    请评分
    1
    2
    3
    4
    5
    6
    7
    8
    9
    10
    03
    其实吧,足球(世界杯/欧洲杯)才是我的真正伤感的青春(那时,电视还是12寸黑白的后来变成了彩色看了国内第一场直播意甲还曾经座近40小时的火车硬座后回家仍然不睡觉看意大利和巴西的决赛可惜我的巴乔输了......)!

    内场泥地/土地上有几棵草//外场炭渣/煤渣跑道(确实是个400米标准跑道)的地方欢快地踢球——摔跤多了膝盖上留下了道道煤渣黑痕永远无法消退大脚趾变形爱掉脚趾盖且趾甲盖爱往肉里长所以大脚趾永远都是肿的......

    看着如今漂亮的体育场却木有一个人踢足球以及通宵看球(欧洲杯世界杯)爱球踢球的真球迷才觉得青春的伤感有如滔滔江水绵绵无绝期般的袭来......
    发表于2014.05.30 18:48:24
    2
    提示
    本贴不可匿名回复,回复等级为:1 ,您现在正处在潜水状态
    回复
    验证码
    0200 为防止广告机贴垃圾,不得已而为之
    表情
    正文